暮春的风带着几分暖意,拂过宁家小院的篱笆,吹得院角的蔷薇花簌簌落了一地。
苏苏正蹲在廊下,陪着耀祖捡花瓣,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,还有伙计高喝的一声
“大少爷回来了!”
“哥?”苏苏手里的花瓣“哗啦”撒了一地,她猛地站起身,朝着门口跑去,眼眶瞬间就红了。
这些年宁可金在外奔走,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,每次来信都说一切安好,可她心里总揪着放不下。
门帘被掀开,一个男子走了进来,身姿挺拔,眉眼间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疲惫,却依旧是苏苏记忆里那个温和可靠的兄长。
“哥!你终于回来了!”苏苏扑过去,一把抓住他的胳膊,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,
“你怎么才回来?我还以为……”
“傻丫头,哭什么?哥这不是好好的吗?”
宁可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,声音带着几分沙哑,却依旧温柔。
他转头看向跟过来的绣绣,脸上露出欣慰的笑:
“绣绣。”
绣绣手里还拿着刚绣了一半的帕子,见他看向自己,脸颊微红,笑着上前:
“哥,你可算回来了。”
“看着你们过得安稳,哥就放心了。”宁可金重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你还知道回来?”
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从屋里传来,宁学祥背着手走了出来,脸上故意板着,可眼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,
“我还以为你把这个家忘了呢!”
宁可金走上前,对着宁学祥作了个揖,弯了弯唇角:
“爹,儿子怎么敢忘?这次回来,一是想看看您和妹妹们,二是有一件大事,想跟家里商量。”
宁学祥“哼”了一声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,语气软了下来:
“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。说吧,什么事?只要是爹能办的,一定给你办妥了。”
他嘴上说着,心里却悄悄提了劲——儿子在外奔波,每次回来谈“大事”,多半都不是轻松的事。
宁可金却没有立刻开口,而是为难地看了一眼苏苏,又转头望向屋里:
“这件事,我还想和苏苏、还有文典一起商量。文典呢?”
“文典马上过来。”
苏苏擦了擦眼泪,刚要转身,就见费文典掀着门帘走了进来。
他看见宁可金,先是一愣,随即走上前,笑着拱手:
“可金哥回来了,一路辛苦。”
“辛苦倒是谈不上,就是心里装着事,总也踏实不下来。”
宁可金叹了口气,拉着几人在廊下的石桌旁坐下,绣绣懂事地端来茶水,银子也扶着腰慢慢走了过来——她怀孕快五个月了,肚子已经很明显,脸上带着孕中的柔和。
待众人坐定,宁可金才缓缓开口,语气凝重起来:
“爹,苏苏,文典,如今全国各地都在打仗,前线吃紧。
我们宁家在本地也算有些根基,如今正是国家用人之际,文典有勇有谋,又懂些兵法,我这次回来,是想请文典跟我一起去前线,为国效力。”
他顿了顿,又看向苏苏,语气软了些:
“苏苏,我知道让文典离开你,你肯定舍不得。
可打仗不光需要人,还需要钱粮。
我知道你手里攒了些私房,还有文典这些年置下的田产,若是能拿出一部分充作军饷,也是在为咱们的国家出力啊。
你想一想,只有国家安稳了,我们这些小老百姓,才能有安稳日子过,将来耀祖长大了,也能在太平盛世里安稳生活,不是吗?”
宁学祥在一旁听着,也跟着点头,帮着劝说:
“苏苏,你哥说得对,有国才有家。文典是个有本事的,去前线说不定能闯出一番事业,总比守着这小院强。
至于钱粮,咱们宁家也能出一部分,你别太担心。”
“我呸!”不等苏苏说话,一旁的银子突然站起身,一把将苏苏搂在怀里,挺着肚子,怒视着宁可金,
“宁可金,你怎么能说这种话?你还是苏苏的亲哥哥吗?
现如今苏苏和文典两口子日子过得多好,耀祖也懂事,文典对苏苏更是掏心掏肺的好,你却非要让文典跟你去前线打仗?
那战场是什么地方?刀枪无眼,万一有个三长两短,苏苏和耀祖怎么办?”
她越说越激动,声音都有些发颤:
“你说为了国家,可国家安稳了,苏苏要是没了丈夫,耀祖没了爹,那她的日子还有什么奔头?
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是见不得苏苏过得好,故意来拆她的家呢!”
“银子,你别激动,坐下说,小心肚子里的孩子。”
苏苏连忙扶着她,心里又暖又酸。
宁可金脸上闪过一丝无奈,却依旧坚持:
“银子,我知道你是为苏苏好,可我是苏苏的亲哥哥,怎么可能不想她过得好?
正是因为想让她过得长久安稳,我才要请文典出山。如今外敌环伺,若是国家亡了,咱们这些人,就算守着再多的粮食和钱财,也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。
到时候,别说安稳日子,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。”
他看向费文典,语气恳切:“文典,我知道你重情义,舍不得苏苏。
可你是个有抱负的人,难道愿意一辈子守着这小院,看着国家危难而无动于衷吗?
前线的士兵们,哪个不是别人的丈夫、别人的父亲?
他们舍了小家,才换来后方的暂时安稳,我们难道不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吗?”
费文典一直沉默着,他轻轻牵起苏苏的手,感受到她掌心的冰凉,又抚了抚她垂在脸颊的秀发,动作温柔至极。
他抬眼看向宁可金,眼神坚定,却带着几分歉疚:
“可金哥,谢谢你看得起我。但我这辈子,最大的抱负,就是守着苏苏,守着耀祖,守着这个家,让他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苏苏担忧的脸上,眼底满是深情:
“我不是不明白‘有国才有家’的道理,也不是不愿为国家出力。
你要是缺钱缺粮食,我费家库房里的存粮,还有我这些年攒下的银子,你尽管拿去,能帮多少,我就帮多少。
可让我离开苏苏,去前线打仗,我做不到。”
“也许在你看来,我这样很肤浅,没有家国大义,可我这辈子,就想做个‘肤浅’的人,守着我的小家就够了。”
费文典握紧了苏苏的手,声音不大,却字字清晰,
“苏苏嫁给我,不是为了守活寡,耀祖需要爹,这个家也需要我。
前线有千千万万的英雄,不缺我一个费文典,但苏苏和耀祖,不能没有我。”
苏苏靠在他的肩上,眼泪无声地滑落。
宁可金看着两人紧握的手,看着苏苏泛红的眼眶,又看了看一旁满脸担忧的绣绣和护着苏苏的银子,还有宁学祥欲言又止的模样,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:
“罢了,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了。我不该勉强你们,是我考虑不周。”
他站起身,走到费文典面前,拍了拍他的肩膀:
“文典,谢谢你愿意拿出钱粮支援前线,这份情,我记在心里。”
费文典也站起身,对着他拱手:
“可金哥,辛苦你了。若是将来有需要我费文典的地方,只要不离开苏苏,我一定尽力。”
“好,好兄弟。”宁可金笑了笑,眼底的疲惫消散了些。
他转头看向苏苏,伸手帮她擦了擦眼泪:
“傻丫头,别哭了,哥不逼文典了。以后哥会常回来看看你们,让你们放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