费家
红烛高燃,映得满室喜庆,烛火跳动间,将费文典手中的喜帕也染得艳艳的。
他指尖微顿,轻轻掀开那方绣着并蒂莲的盖头,目光触及苏苏的瞬间,呼吸竟漏了半拍——
少女眉如远山含黛,眸似秋水横波,颊边还带着未脱的婴儿肥,明明穿着与年龄不符的大红嫁衣,却透着一股娇憨的鲜活,让他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唇角。
“你是苏苏?”费文典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颤,目光仍黏在她脸上,连他自己都没发现,语气里藏着惊艳。
苏苏却“嗤”了一声,小手一撑炕沿,竟直接站了起来,双手叉腰,下巴微微扬起,活像只气鼓鼓的小雀儿:
“你这不是废话吗?宁家除了我姐姐宁绣绣,不就剩我宁苏苏了?
怎么,费公子连未来娘子的妹妹都认不清,还是说,你根本没把我姐姐放在心上?”
她这话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质问,眼神却亮得很,直勾勾地盯着费文典,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些破绽来。
费文典被她问得一怔,随即失笑,上扬的嘴角愈发灿烂,连眼底都染了笑意:
“是我失言了。只是苏苏姑娘这般模样,实在让我有些意外。”
“意外也没用!”苏苏跺了跺脚,语气又硬了几分,
“我跟你说清楚,我这次来替姐姐拜堂,就是暂代她看着你!
等我姐姐从外祖家被救回来,你就能和她真正圆房了。
所以在这期间,你最好收收心,别想着什么三妻四妾,更别跟那些丫鬟眉来眼去,我眼睛亮着呢,一点小动作都逃不过我的眼!”
她说得义正词严,小脸上满是认真,仿佛自己真是什么手握大权的“监工”。
费文典看着她这副天真又较真的模样,心里竟莫名地软了下来,原本对宁绣绣的期待,不知何时竟悄悄淡了几分——
他竟有些不希望绣绣回来了,若是苏苏能一直这样留在身边,好像也不错。
这念头刚冒出来,费文典就掐了掐自己的手心,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:
他怎么能对未婚妻的妹妹有这种想法?太不像话了。
他定了定神,顺着苏苏的话应道:
“好,都听你的。往后我凡事都跟你报备,绝不让你抓住半点错处。”
苏苏满意地点点头,刚想再说些什么,却忍不住秀气地打了个哈欠,眼角沁出一点水光:
“哎呀,折腾了一天,累死我了。时间不早了,我先睡了。”
她说着,就自顾自地脱了鞋,掀开被子躺了进去,姿势随意得仿佛这不是费家的新房,而是她自己的闺房。
费文典站在原地,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可就在苏苏眼皮快要合上的时候,他却忽然走了过去,伸手也掀开了被子的一角。
苏苏猛地睁开眼,瞬间坐了起来,头发都有些乱了,语气里满是惊讶:
“你上来干什么?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?亏你还是读过圣贤书、上过学堂的人,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!”
“可是我们刚刚拜了堂啊。”
费文典垂下眼眸,声音放得软软的,带着几分委屈巴巴的意味,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,
“按礼数,你现在已是我费文典的妻子,同床共枕本就是应当的。”
他说着,自己都没意识到,这话里没有半分敷衍,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认真——不知何时,他早已在潜意识里,把苏苏当成了要相守一生的人。
“我那是替我姐姐拜的堂!”
苏苏急得脸都红了,双手抱在胸前,嘴撅得能挂住个油瓶儿,
“我是来看着你的,又不是真要嫁给你!你怎么好意思赖在这里?”
费文典却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,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胳膊,语气带着几分无奈:
“可屋子里只有这一张床啊。我若是睡在地上,夜里寒气重,万一着凉生病了怎么办?”
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
“我身子本就不算硬朗,若是病了,岂不是还要劳烦你照顾?你不是怕给姐姐添麻烦吗?”
这话正好戳中了苏苏的心思。
她小脑袋瓜转了转,皱着眉想了想:可不是嘛,费文典这身子骨看着就弱,真要是冻病了,姐姐回来还得费心照顾,到时候麻烦的还是姐姐。
她咬了咬唇,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:
“那……那好吧,你上来可以,但你得离我远一点,不许挤到我,更不许碰我!”
她说着,往炕里边挪了挪,给费文典让出了一小块地方。
费文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,轻手轻脚地躺了上去,果然规矩地靠在外侧,连衣角都没碰到她。
苏苏见他听话,心里的防备也松了些,没一会儿,就抵不住困意,呼吸渐渐变得平稳,沉沉地进入了梦乡。
费文典侧过身,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着她的睡颜,少女的睫毛纤长,像两把小扇子,嘴角还带着浅浅的弧度,不知梦到了什么好事。
他轻轻叹了口气,心里的愧疚又冒了出来,可更多的,却是一种陌生的、想要将她留在身边的渴望。
他知道,从今夜起,有些东西,好像真的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