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碧辉煌的乾清宫殿内,蟠龙柱擎天,空气中弥漫着清雅的龙涎香、珍馐佳肴的馥郁以及金丝楠木沉淀的厚重气息。
康熙帝尚未驾临,这短暂的松弛时刻,正是众人寒暄、观望、暗自较劲的舞台。
突然,一阵不同寻常的、略显急促的吸气声,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靠近殿门方向的某处响起。
这声音仿佛带着传染性,瞬间吸引了大片目光。
交谈声渐渐低了下去,一道道视线带着好奇、探究、惊艳,不约而同地循着那源头望去——
最终,精准地聚焦在了刚刚踏入殿门的雍亲王胤禛,以及他身侧的那位女子身上。
更准确地说,所有人的目光,几乎都被胤禛身边那位女子牢牢攫住了。
雍亲王福晋——乌拉那拉柔则。
她穿着一身新制的、极其清雅的月白色旗装,衣料在宫灯下流淌着珍珠母贝般温润的光泽,上面用银线和极淡的藕荷色丝线绣着疏密有致的玉兰花,仿佛将一片月色与幽兰披在了身上。
发髻梳得一丝不苟,只簪了一支通体无瑕的羊脂白玉兰花簪,并几粒米粒大小的珍珠点缀,再无多余饰物。
可正是这份素净到极致的打扮,反而将她那张脸衬托得惊心动魄。
眉不画而黛,唇不点而朱。肌肤胜雪,莹润无瑕。一双翦水秋瞳,清澈得仿佛能映出人心,流转间带着天然的、不自知的楚楚风致,眼波所及之处,仿佛连空气都温柔了几分。
她就那样静静地立在胤禛身侧,微微垂眸,仪态端庄,却自有一股无法言喻的风情,将满殿的华服美眷、珠光宝气都映衬得黯然失色。
“天爷……” 不知是哪位宗室女眷低低地、难以置信地叹息了一声。
紧接着,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叹与复杂酸意的声音清晰地响起,正是三福晋董鄂氏。
她用手帕掩着微张的嘴,眼睛瞪得溜圆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周围几桌听见:
“哎哟喂,本福晋今儿个可算是开了眼了!
总算是明白,咱们那位冷面冷心的四弟,雍亲王殿下,为何能把这位嫡福晋当眼珠子似的捧在手心里了。
这哪里是娶了个福晋,分明是请了尊九天玄女下凡尘呐!”
她的话语里,惊叹是真,那掩不住的嫉妒和一丝丝不甘也是真。
三阿哥胤祉就坐在她旁边,闻言也撇了撇嘴,目光在柔则脸上停留片刻,又扫过自家福晋,低声咕哝道:
“啧,皇阿玛也忒厚此薄彼了些。不是说好了‘娶妻娶贤,纳妾纳色’么,怎么给老四就配了个贤色双绝的?”
太子胤礽的位置极佳,自然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。
他端起酒杯,只朝那个方向极其短暂地瞥了一眼,便迅速收回目光,仿佛只是随意扫过一件精美的瓷器,脸上依旧是那副矜贵疏离、不动声色的储君模样,甚至还微微蹙了下眉,似乎对众人过度的关注略感不悦。
然而,坐在他身侧的太子妃瓜尔佳氏,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的瞬间,以及——在宫灯映照下,他那向来白皙如玉的耳廓,竟悄然染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薄红。
瓜尔佳氏心中苦涩翻涌,脸上却只能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,那笑容里,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和认命。
九阿哥胤禟的位置离殿门不远,看得更是真切。
他只觉得喉头一紧,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,平日里伶牙俐齿、眼高于顶的九爷,此刻竟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,目光直勾勾地钉在柔则身上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“咚咚咚”地狂跳起来。
他身边十阿哥胤?用手肘碰了他一下,他才猛地回过神,有些狼狈地端起酒杯猛灌一口,试图压下那股莫名的燥热,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往那边飘。
八福晋郭络罗·明慧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将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八阿哥胤禩。
当她看到胤禩那张俊雅温和的脸上,此刻却如同覆盖了一层薄冰,眼神平静无波,甚至带着惯常的、恰到好处的疏离,并未在柔则身上多做停留时,郭络罗氏紧绷的心弦才猛地一松,长长地、无声地吁了一口气。
她略带得意地收回目光,重新挺直了脊背,心中暗道:
哼,狐媚子生得再好又如何?终究是下贱胚子!我家爷最是端方守礼,心里眼里只有我一个!
她看向柔则的眼神里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胜利者的优越感。
就在这满殿心思各异、暗流涌动,所有目光都或明或暗聚焦于一点,空气都仿佛因那惊鸿一瞥而凝滞的微妙时刻——
“皇上驾到!”
大太监梁九功那标志性的、尖细而极具穿透力的唱喏声,如同惊雷般骤然炸响在寂静下来的大殿上空。
这声音带着无上的威严,瞬间击碎了所有的旖旎、惊艳、嫉妒与算计。
殿内众人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,动作整齐划一,唰地一声,所有宗室亲贵、文武大臣、后宫女眷,无论方才心思如何,此刻都齐刷刷地跪伏于地,额头触向冰凉光洁的金砖地面,口中山呼海啸:
“儿臣\/臣妾\/奴才恭请圣安,皇阿玛\/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!”
宏大的声浪在巍峨的宫殿内回荡,彰显着皇权的至高无上。
康熙威严的目光扫过跪伏的众人,脸上是惯常的、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沉。
然而,今日这万寿之喜,终究在他古井无波的眼底,漾开了一丝极淡、却真实存在的笑意,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,虽轻,却足以让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捕捉到那份不同寻常的愉悦。
“都起来吧。” 康熙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个角落,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仪与此刻难得的一丝温和。
“谢皇上!” 众人再次叩首,这才纷纷起身归座。
方才那因柔则美貌而引发的短暂骚动,仿佛被这皇权威严彻底抹平,殿内迅速恢复了觥筹交错的热闹表象。
只是,那惊鸿一瞥的震撼,以及各人心底的涟漪,却如同投入深湖的石子,余波仍在无声地扩散。
不一会儿的功夫,康熙好似也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,随着目光看去,一个美艳无双的女子映入眼帘。
此女绝非池中之物。
一个警醒的念头,瞬间在康熙的心底漾开。
她那份美,太纯粹,太脆弱,又太具有侵蚀性。
像一株在暗夜中悄然绽放的优昙婆罗,圣洁无瑕的外表下,散发着令人心神摇曳、甘愿沉沦的幽香。
董鄂氏与她相较,竟也逊色了不止一筹!
他锐利的目光转向坐在不远处的四子胤禛。
老四他真能抵挡得住吗?
康熙在心中无声地叩问。
纵使他心志如铁,可面对这般尤物日日在侧,朝夕相对,那蚀骨销魂的魅惑,岂是凡人意志所能长久抗衡?
不行!康熙心中警铃大作,决断立下。
绝不能让这样一个变数,如此轻易地牵动朕之皇子的心神,所以还是让她留在朕的身边吧!
康熙无奈的摇了摇头,这份罪还是让他代替胤禛受过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