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瑶被靳山那番话搅得心神不宁,皇上龙体究竟如何?
这个念头像根刺似的扎在心头。
正巧瞥见朱厚照的身影在门外晃过,她下意识脱口喊住他:“喂!你等——”
话一出口就后悔了。
她攥紧衣袖,暗骂自己冒失。该以什么身份打听?用什么理由开口?还没等她想明白,那张秀气的脸已经凑到眼前,近得能数清睫毛。
“啪!”她条件反射地一掌抵住他额头,“说话就说话,别贴这么近!”
朱厚照委屈巴巴地撅嘴:“莫老师好生无情……”
莫瑶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,硬着头皮试探:“那个……上回烧烤之后,你爹……可还好?”
话音刚落就想咬舌头——这问得也太生硬了!
果然,朱厚照眯起眼睛:“原来是为我爹啊……”
他忽然凑得更近,鼻尖都快碰到她的,“你怎么不问问我?那日可是我生辰,莫老师就不好奇我开不开心?”
莫瑶额角青筋直跳,强撑着假笑,一手把他的脸推开:“瞧你说的,关心你爹不就是关心你吗?你爹好不就是你好?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,我何必问你爹?就是你面子够大我才问你爹,要不是你我也不会特意问你爹,而且那天你玩得比谁都高兴,哪有半分不高兴的样子,反而是你爹……”
越说越乱,她感觉自己都快被绕晕了。
“停停停!”朱厚照捂着耳朵后退两步,“什么爹来爹去的,莫老师这是要说绕口令呢?“
莫瑶深呼吸三次,指甲都快掐进掌心。不生气……不能生气……这小混蛋就是故意的……
莫瑶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:“说白了,我关心你爹还不是冲着你面子?”
朱厚照狐疑地斜眼看她:“当真?”
“千真万确!”她嘴角抽了抽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这小混蛋,想从他嘴里套句话怎么比登天还难?
“行吧,”朱厚照双臂环胸,“暂且信你一回。”
莫瑶暗自深吸一口气:“上次的烧烤……你爹可还满意?若是喜欢,改日再请他……”见朱厚照又要挑眉,她赶紧补上一句,“自然还是看在你面子上,这叫爱屋及乌嘛!”
说完“爱屋及乌”四个字,莫瑶自己先打了个寒颤,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朱厚照偏头想了想:“烧烤我爹倒是喜欢,只是吃完后身子……”
“身子怎么了?”莫瑶心头一紧,脱口问道。
“有些不适,已经找御……”朱厚照猛地顿住,眼珠一转,“找大夫看过了。”
“御……大夫怎么说?”莫瑶急急追问。
朱厚照突然歪着脑袋,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好几秒。他刚才一时嘴快差点把“御医”二字说了出来,虽然及时改口,可怎么莫瑶也跟着说错了?
忽然灵光一闪,朱厚照恍然大悟——敢情莫瑶以为那大夫姓“御”啊!
他见她神色不对,赶紧又补了一句:“不过就是些小毛病……”
莫瑶的眼神突然暗了下来,喃喃道:“原来靳山说的都是真的……”
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,朱厚照以为她在自责,连忙摆手解释:“哎呀,这跟烧烤真没关系!我爹那身子骨啊……”他挠了挠头,“打小就弱,吃不对付喝不对付就容易闹毛病。我们都习惯了,反正有大夫照看着,出不了什么岔子。”
他说得轻描淡写,还故意做了个鬼脸,想让莫瑶宽心。可那语气里,分明藏着几分习以为常的无奈。
莫瑶突然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青白釉炖盅,郑重地推到朱厚照面前:“按我们家乡的规矩,吃过烧烤都要喝这个。”
朱厚照好奇地掀开盖子,顿时被一股苦涩的药味冲得直皱眉:“嚯!这黑漆漆的玩意儿……”他赶紧捏着鼻子把盖子扣回去,“闻着就倒胃口!”
“规矩就是规矩,”莫瑶神色严肃,“你和你爹都得喝。”她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炖盅边缘——这是她特意去药铺配的下火方子,就盼着能缓解皇上的热症。
“想都别想!”朱厚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,“我爹身边大夫成群,用不着你操心!”
他嫌弃地把炖盅又推远了些。
莫瑶太阳穴突突直跳。她何尝愿意用这种蹩脚借口?可靳山说得明白,宫里太医畏首畏尾,根本不敢用猛药。万般无奈,她才想出这么个迂回的法子,指望从这小祖宗身上打开缺口……
莫瑶暗自咬牙,心想硬碰硬肯定不行,得换个法子。
她深吸一口气,脸上堆起温柔笑意:“这汤药可是我熬了大半宿的,要不是念在咱们师徒情分,我何苦这么操心你的身子?”
朱厚照明显一怔:“莫老师……是在关心我?”
“可不是嘛!”莫瑶赶紧顺着杆子往上爬,笑得眼角都挤出细纹,“我关心你,自然也就连带关心你爹。我这般掏心掏肺,你反倒嫌弃起来了?”
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颤——天知道她这辈子都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,还是对着这个小混蛋!
朱厚照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情搞懵了,平日里莫瑶不损他就算客气,今儿个怎么突然转了性?
他狐疑地伸手贴上莫瑶的额头:“不像染了时疾啊……”
莫瑶额角青筋直跳,强忍着没拍开他的爪子。这小王八蛋,真当她是脑子烧糊涂了不成?
莫瑶强压着心头火气,挤出一个温柔似水的笑容:“我这般关心你,这汤药……”她故意拖长声调,“还有你爹那份,你们到底喝不喝?”
其实这小混蛋喝不喝都无所谓,看他活蹦乱跳的样子,上火也死不了人。关键是那位……
朱厚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:“不喝不喝!这黑乎乎的玩意儿……”
“你——”莫瑶差点破功,急忙深吸一口气。看来只能使出杀手锏了!
“唉……”她突然长叹一声,装出失望至极的模样,“我本想着考验你吃苦的能耐,还有些压箱底的功夫……”故意欲言又止。
“什么功夫?”朱厚照果然上钩,眼睛亮得吓人。
“格斗术。”她佯装遗憾,余光却紧盯着他的表情变化。这剂猛药果然见效!
“我喝我喝!”朱厚照急得直跳脚,突然灵机一动,“对了!你方才不是说爱屋及乌吗?让我爹代喝成不成?他最能吃苦了!”
莫瑶心里乐开了花,面上却故作纠结:“这……考验的是你啊……”
“好老师……”朱厚照一把抱住她的胳膊晃来晃去,“就破例一次嘛!你不是说看在我爹面子上吗?”
“唉……就这一次。”她勉为其难地点头,心里早就笑翻了天。早知这招这么灵,方才何必费那么多口舌!
朱厚照欢天喜地地道谢,完全没注意到莫瑶眼中闪过的狡黠。
她轻轻摩挲着炖盅,盘算着该怎么确保这“爱屋及乌”的汤药,真能送到该喝的人嘴里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