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的什么难听的话都听过,春大管事说的已经很客气了,恩公不嫌弃跟我们钻茅房,小的没有其它想法。”
李大林腼腆的笑笑,农民老实憨厚的形象在他身上真实生动表现。
“我姓洛,你可以叫我洛公子,别再恩公恩公的叫了,让人听了还以为我挟恩图报。她是我家的大管事,姓春,唤她春大管事便可。”
秘道里,洛云依如是说。
因为带了夜视镜,她没有取照明工具用,一行人就着明明灭灭的火折子快步走,李大林等人早已适应了这样的环境,一点亮光足以让他们辨别方向。
“好的,洛公子。”
李大林随口应下。
“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?”
秘道里很安静,只有脚步声在回荡,还不知道要走多久,洛云依不想浪费时间,开始打听正事。
“我们是被骗来的……”
或许是被关了几年,早就想找个宣泄口倾诉生活的无奈,李大林痛快的如实相告。
“当年,我与同村几人迫于生计,结伴外出揽些零散活,本来是打算一路上京的,半道上听说庆州这边有财主大量招收泥瓦匠干活,包吃住,工钱比外地高出一成,我们便兴冲冲赶来。”
“哪知,这是一场骗局,我们来了才知道,这里被军方控制,我们没日没夜干活,仅仅只换来少量的食物充饥,一个铜板的工钱都没见过。”
“我们无数次试过逃跑,每次都被抓回来打一顿,还要带伤干活……后来,被骗过来的人越来越多……有人不堪折磨自杀,有人疯癫被处决,有人反抗被杀。我们辗转又被赶到这平阳城,多年来靠着同乡之间的互相鼓励打气,互相帮扶,才熬了过来。”
岁月沉淀了沧桑,磨炼了性子,李大林许是经历多了,说起往事来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,无喜无悲无波无澜。
洛云依没有追问他以往过的有多悲惨,而是继续打探道:
“你们为何说今晚是好时机?”
李大林又据实道:“我们这几天不用干活,吃喝拉撒都在地底下,以往运泥土出去还能晒晒日头,吹吹自然风,现在……闷得难受,便去跟看守我们的军爷打探,问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透透气,可他们眼高于顶,不但不理会,还借口殴打了几批前去打探的匠人。”
“今日午时,没有午膳供应,便有人起哄,与其在这里不见天日等死,不如大家一起绑了那些守卫,用他们的性命胁迫外头的军爷放过我们。”
“此法就像救命稻草,得到大家的一呼百应。被绑的守卫也是贪生怕死的,他们向我们求饶,还说了关着我们不让出去原因。”
“原来是他们的将军带兵反叛了朝廷,他们不得已跟着反叛,早些时候被朝廷发现,发兵来围剿,今日已经兵临城下,到了殊死搏斗的时候。”
“大家听了,怕出去被误杀,便放弃先前的计划,经过商量,认为最稳妥的获救方法是求助朝廷派过来的军队,就推选出十几个他们认为机灵的,分散从几个秘道口出去,希望我们哪怕其中有一人能混出城,同外面联系上,我们就得救了。
这便是我们出现在外面的原因。”
洛云依点头表示清楚,又问:“然后呢,你们只是摸出了暗道,可还是在城里,外面那么多巡逻士兵,你们如何保证一定能出得了城,一定能跟朝廷的军队联系上?”
李大林继续回答道:“我们几万人被迫在城里挖了几年暗道,暗道的方向、出口我们记得清清楚楚。”
“我们被关的地方在城中心最大的地下室,那里没有直通城外的暗道,必须上地面走上百来米,才有连通城外的暗道。”
“府衙内便有一条秘道能直达城外,我们走的这个路线距离府衙最近,不成功便成仁,我们抱着必死的决心打算拼一线生机,不成想途中遇到了你们,应你要求我们重新折返,令他们失望了。”
说着,李大林无所谓的笑笑,“不过,有你带给我家人的消息,也值了,希望其他人能成功吧!”
“你怎么不往更乐观一点的方向去想呢?就不好奇我为何而来吗?”洛云依淡淡道。
“洛公子的心思,岂是在下能打听的,公子是在下一家子的恩人,在下只配为公子当牛做马。”
李大林连连摇头兼摆手。
在他眼里,洛云依与春月戴的夜视镜是防人窥视真容的面具,再加上见识了他俩不凡的武功。以他的经验看,这种人的性子一般高冷有怪癖,他是万万不敢惹也惹不起的。
他有自知之明,一条贱命能活多久拖多久,没见到家人之前,他还舍不得去寻死。
噗!
春月忍不住扑笑出声:“李大哥,大丫在我们那胆子大的很呐,什么都敢问什么都敢说,要不是有孙婆婆管束着她,她能把天捅个窟窿出来,怎么到了你这,反倒变得懦弱胆小了?就不怕回去了,大丫看不起你不认你这个爹?”
春月在逸云居见到大丫,那丫头并没有她说的那么胆大包天,她不过是想逗逗李大林,便往夸张了说,但大丫跟她们混熟后,也确实不像她父亲这般卑躬屈膝。
洛云依也不拆台,任由她胡说。
“你说的可当真?大丫她真的如此捣蛋?”
李大林听了却如遭雷击,深怕她女儿经常闯祸,在恩人家里无端端给恩人带去麻烦,要是让恩人认为他救了个白眼狼,那他这个当爹的罪过可就大了。
他扑通一下又跪倒在地,“洛公子,春大管事,大丫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,我在此替她向你们赔罪,待我有命回去见到她,定会狠狠处罚她,不让她再冲撞你们。”
春月傻眼,这跟她想要的适得其反,真真是离了大谱了。她的本意是鼓励他直起腰板来,在她俩面前不要总唯唯诺诺,把她跟主子当神明般敬畏。
洛云依无语地摇摇头,古代人就这一点不好,被人奴役惯了,奴性根深蒂固,动不动就下跪。
“李大哥,你起来,我们地位相等,不要总是给我下跪。春大管事又在跟你开玩笑呢,是你听不出来,大丫她很好,性格文静乖巧,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们,我们也都很喜欢她。
她现在跟我们的人学文习武,每日勤学苦练,进步很快,你想教训她也得惦量惦量自己的能力,就你这营养不良、风吹即倒的身板,未必能打得过她。”
洛云依一番话下来,听得李大林老泪纵横,唏嘘不已,他砰砰砰的又是几个响头。
“多谢公子!多谢公子!公子对我家人的大恩大德,小的铭记于心,此生难忘,如有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!你先起来,我还有话要问你。”
洛云依不等他说完,连忙打断,这种感恩戴德的话,听多了只会让她觉得厌烦。
听到恩人有话要问,李大林瞬间感觉自己又是个被需要有用的人,连忙从地上爬起,抺了两把眼泪,眼巴巴地问:
“公子还想问小的什么话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