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别走。”他很艰涩的开口。
他努力睁大眼睛，或眯起眼睛，却怎么都看不清陆然的脸，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。
陆然脚步一怔，忙回头。
“我不走。”
“我想喝水。”
“好。”
陆然赶紧倒了一杯水，小心抱起他的头，端着杯子一点点的喂给他喝。
他喝下了大半杯。
将杯子放下，她在床边坐下，紧紧握着他的手，看着他这般憔悴的样子，眼泪止不住的掉。
纪泽北看不清她的表情，听到她抽气的声音，挤出一丝笑来说：“别哭，我没事，一点都不疼。”
他的安慰却让陆然心里更加难过了。
她抹着眼泪，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。
“乖，不哭了。”
纪泽北反复安慰，没起什么作用，他全身疼的厉害，还是坚持着坐起来，将陆然揽进怀里抱住，哄了很久，她才止了泪。
他记得高速上发生的事情，事故发生的太快，他根本没有时间反应，是一辆大货车突然失了控一样的从旁撞过来，他的车又撞上了另一辆轿车，三辆车连环撞，他的耳边还萦绕着一个孩子的哭声。
后面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，醒来就在这家医院里。
确切地说这是他第二次醒过来，第一次清醒时，他的身边围着一堆医护人员，伤口的疼痛让他很快又陷入了昏睡。
“有个孩子……”他缓缓开口。
陆然抬头，“什么孩子？”
“车祸发生的时候，有个孩子在哭。”应该是被他撞上的那辆小轿车里的孩子。
陆然已经从警方那边了解了车祸的详情。
纪泽北所说的那个孩子很幸运，跟纪泽北一样幸运的活了下来，但是货车的司机和那个孩子的母亲以及外婆，三人都不幸当场死亡。
那个孩子目前也住在这家医院，伤情没有纪泽北这么严重，身上只是有一些擦伤，头部还有些轻微的脑震荡。
她将这些跟纪泽北说了，男人没应声。
不知道是不是使用了药物的原因，纪泽北迷迷糊糊的很快又睡了过去。
她在床边守了一夜，第二天早上江文佩赶了来，跟她一起来的还有纪家的佣人，送来了早饭。
陆然没什么胃口，只喝了一点粥。
等纪泽北醒了，她赶紧喂他喝了一点骨汤。
医生一天时间频繁来过几次，向护士询问纪泽北的种种情况，纪泽北术后的情况还算稳定，只是有些嗜睡。
陆然偶然去厕所的时候，听到两个护士在谈论这次高速上发生的车祸。
丧生三人的尸体还在医院放着，而那个小女孩始终是一个人，两天了，没有一个亲人来探望，反倒警察来探望得挺勤快。
她从隔间走出来的时候，两个护士看到她，立刻止了声，洗了手准备离开。
“等一下。”她将两人叫住，“请问，车祸幸存的女孩住哪间病房？”
两名护士对视一眼，似乎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。
她说：“那女孩跟我未婚夫都是事故的幸存者。”
护士明了，将女孩所在病房跟她说了。
她去看了一下，女孩住在二楼，是间六人病房，另外几床都空着，女孩躺在床上，此时是醒着的，一双眼睛怔怔的盯着天花板。
她看起来六七岁的样子，脸上有擦伤和淤青，一双眼睛又红又肿，明显哭过。
陆然脚步很轻的靠近，她在女孩床边坐下来，还没开口说话，女孩就垂下眼来盯住她，有气无力地问：“你是谁？”
“我叫陆然。”
“我认识你吗？”
她摇头。
“你认识我吗？”
她还是摇头，不过进来的时候，她从病房入住名单中看到了女孩的名字，叫陆优优，跟她一个姓。
“既然不认识，你怎么会来看我？难道你是我妈妈的朋友？”
陆然想了想，摇头。
陆优优不说话了，似乎是想起了伤心事，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。
陆然伸手擦了擦女孩眼角的泪，说：“我未婚夫跟你一起出的车祸，他醒来的时候有提到你，说听到孩子的哭声。”
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，或许是因为纪泽北提到这个孩子，也或许是听到两个护士感叹这孩子很可怜，母亲和外婆都去世了，到现在还没有亲人来看她，她一个人孤苦伶丁的在这家医院里，来看过她的人，仅仅是负责这起事故调查的警察。
“你的家人怎么没来看你？”她小心翼翼的问，唯恐又伤到孩子敏感脆弱的心灵。
“我没有家人了。”陆优优哭着说，“她们都死了，我妈妈和我外婆。”
“你爸爸呢？”
“他早就不要我和妈妈了。”
陆然心头一酸，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她大概明白为什么警察一有时间就会来看这个女孩了，不过她相信警察们一定在努力想要与女孩的父亲联系上。
“你未婚夫还好吗？”陆优优突然问她。
她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，“他伤得比较严重。”
“我能不能去看看他？”
陆优优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，让陆然有些诧异，但她还是同意了。
陆优优下了床，她腿上有磕破的伤，走路有点瘸。
陆然放慢脚步，拉着陆优优的手，放慢脚步配合着孩子的步伐，慢悠悠地进了电梯。
来到纪泽北的病房，陆优优环顾四周，惊讶地瞪大眼睛，“这里好大。”比她的病房环境好多了。
陆然‘嗯’了声，看到病床上睡着的纪泽北，她压低了声音对陆优优说：“我未婚夫睡着了，我们讲话轻一点。”
陆优优点头，目光缓缓看向纪泽北，慢慢走到纪泽北面前，她看着他，伸出小手握了握纪泽北的手。
纪泽北眉头蹙了蹙，醒了。
看到她，男人微愣。
陆然忙说：“她就是那个孩子，跟你一起出车祸的那个孩子。”
纪泽北仍然有点愣，盯着眼前有着一双干净眼眸的女孩，他的耳边再一次萦绕起了事故发生时，女孩惨烈的哭喊声，一颗心也跟着狠狠地揪了一下。
好在，把女孩打量一番，她伤得一点都不重。
“你还疼吗？”女孩问他。
他勉强地笑了笑，“有一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