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精心策划的一场收账行动，最终以拿着二百四十万现金，以及黄正斌重新签署的欠条结束。
下山的路上，我坐在满是划痕的卡罗拉里，烦躁的看着李浩源：“我真不明白，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想的！合着咱们这么多人折腾了一宿，就是为了做慈善来的？”
李浩源叹了口气：“黄正斌女儿的病例我看了，他没撒谎，他女儿是真病了。”
“自己都一屁股屎了，你还给别人送纸呢？”
我被李浩源气的不轻：“你给别人当菩萨，但你有难的时候，谁给你上香了？心软是不是也应该分时候啊？”
“这个活是我接的，决定权在我，而且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，但我更加清楚，我不仅是个混子，更是一个人！”
李浩源坐在副驾驶，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，开口道：“我不是一个心善的人，如果换做平时，我或许不会心软，但黄正斌让我想起了我自己。”
李丁丁斜眼看着李浩源：“啥意思，你也得过血癌啊？”
“我妈就是血癌走的！当年她患病的时候，也需要几十万做化疗，我亲生父亲是个普通打工族，因为家境困难，所以娶了我妈，等条件好一些之后，他始终觉得娶一个二婚的女人吃了亏！每次喝醉酒，都会打我和我妈，骂我妈是个二手货，还说我妈已经被人玩烂了！总之什么难听说什么！
我妈得病的时候，家里虽然能拿出这笔钱，但是他觉得把全部积蓄，花在一个重组家庭的女人身上，不值得！我无意间听到他跟朋友打电话，说这笔钱足够他重新娶一个黄花大姑娘了！”
李浩源笑了笑：“当时我为了给我妈治病，偷了家里的存折，结果被银行保安抓住了，因为我未成年，所以银行给我家里人打了电话，他把我带回了家里，抽断了两根皮带！
那天我妈拦着他，因为情绪激动昏倒了，可是他第二天就要断了我妈的费用！我为了让我妈活着，选择退学出去混社会，想要赚大钱！可那年我才十四岁，去哪能赚这么多钱啊？后来，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从外地回来，说手术费由他来出，但是第二天一早，我妈就没了。
从那之后，我再也没回过家里，一个人在外面，一直混到现在，直到我亲爹心梗死在家里，我都没回过那个家，分给我的钱，我全都烧了！”
我听完李浩源的遭遇，有些诧异的看着他：“所以你从初中就开始混社会，是为了赚钱给你妈治病？”
“那时候的我很天真，不知道几十万是个什么概念，只知道在学校里读书，我是赚不来钱的。”
李浩源点燃了一支烟：“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吗？我不是个好人，但还算有底线，这种救命钱，拿了是要遭报应的。”
李丁丁靠在了座椅上：“现在呢？善人你当了，咱们却白跑一趟，你想过以后吗？”
“活人不会被尿憋死，我会想到办法的，即便真的没办法，我也不会对这个决定后悔。人嘛，总有感性的时候，也得为自己的任性买单。”
李浩源对这件事看的倒是很洒脱：“放心，答应你们的钱一分都不会少，至于收车的钱，回去之后我会再想其他的办法！”
“算了，我那份不要了。”
李丁丁听完张祥的话，靠在了座椅上：“你连几十万都舍出去了，我这三千两千的又算什么啊，就当跟你一起积德了。”
以我对李丁丁的了解，他之所以不要这钱，根本不是所谓的积德，而是挺佩服李浩源的做法。
不仅李丁丁，我也觉得李浩源这件事做的让人挺舒服。
至少在他身上，我看见了张祥身上见不到的人情味。
可佩服归佩服，我依然觉得这个做法很傻。
如今三合集团那边的压力，已经宛若山呼海啸，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在这种情况下，李浩源却放弃了能够让他翻身的一笔钱，这份人性未泯的代价，是否太过沉重，或许只有他自己清楚。
虽然李浩源让黄正斌带了六十万离开，不过谁也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恩将仇报，做出其他动作。
为了避免夜长梦多，我们并未在营K过多停留，连夜返回了骆城。
等我开着车下高速的时候，外面的天都已经亮了。
在我降下车窗交高速费的时候，副驾驶的李浩源被冷风吹醒，揉了揉眼睛说道：“先回住处吧，你们上楼休息，我去送钱。”
我点燃一支烟用来提神，闲聊般的问道：“这车是你借的吧？昨天晚上被撞成这样，怎么跟车主交代？”
“这车是大军的，最近盯着我的人太多，我的车不能上街。”
李浩源打了个哈欠：“你跟了张祥那么久，对他比较了解，你觉得他下一步会怎么做？”
我摇了摇头：“张祥虽然魄力不足，但他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人，而对他来说，抓住三合集团，就是抱住了一棵摇钱树！在面对这么大利益的情况下，张祥能做出什么事情，已经不是我能猜到的了。”
李浩源听完我的回答，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，将一个档案袋放在了操作台上：“这东西你收着吧，一会把它拿走，务必要把它保存好。”
我瞥了一眼档案袋：“这里面是什么东西？”
李浩源笑了笑：“收车合同，你带来的那些，还有我手里的那些，总共十五台车，全在这里了！只要尾款到位，这些车随时可以过到任何人名下。”
我听到李浩源的回应，斜了他一眼：“这东西可是你的命根子，如果我拿着它投靠张祥，你可就彻彻底底的输了，不担心我会跑路吗？”
“已经被打了满头的包，也不差你这一拳了！”
李浩源无所谓的回应道：“其实昨天你跟李丁丁对话的时候，我已经醒了！如今你我既然合作了，我总得给你们一些安全感！我承认，目前我跟张祥之间有很大的差距，但也并非没有任何胜算。
这东西就算是我给你的一份保障吧，你拿着这些合同，即便最后我真的败了，它们也能在张祥手中换来真金白银，也算是你没有白救我一次！只是这东西你拿了之后，要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
我驱车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，扭头看了一眼李浩源：“你是想让我别亏待了你这些兄弟，对吧？”
“嗯。”
李浩源点了点头：“我十四岁出来混社会，从来都没有感觉到恐惧过，但是三合集团的人打在大岩腿上的那一枪，让我感觉很不舒服！我身边的兄弟我了解，如果我真的出事了，他们不可能心平气和的跟张祥去谈，所以这事托付给你，是最靠谱的。”
我翻了个白眼：“拜托，这一大早上，能不能别弄得这么伤感啊？双方还没开始掰手腕呢，你这边连托孤的事情都办出来了？”
“这种有损士气的话，我自然不可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，但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。我们要奔着最好的结果去努力，但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！古代的皇帝还讲究立太子呢，现在大家都在跟我一起拼，我总得为你们的以后考虑，现在把话说出来，总比真到了那个时候，大家乱成一锅粥要强。”
李浩源顿了一下：“不过你放心，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，现在你把张祥那边的合同拿了过来，他虽然背景大，但手里一点筹码都没有！只要我找到付尾款的钱，绝对能杀他一个漂亮的回马枪！”